晚清時，出現了一批以刊登小說為主要內容的期刊，習稱為“小說期刊”。在林林總總、令人目不暇接的小說期刊里，《新小說》、《繡像小說》、《月月小說》、《小說林》這四種，被稱為“晚清四大小說期刊”。在晚清期刊史上，影響甚巨。

　　在這四種小說期刊里，《繡像小說》頗是特別，特別之處在于，書中的大多數小說都逐回附有插圖。阿英先生在《晚清文藝報刊述略》中這樣評價：“如此圖文并重之小說刊物，在晚清，除《海上奇書》外，僅此而已。”

　　晚清包括小說期刊在內的大量期刊，均附有數量不等的插圖，不過這些插圖大多是游離于文本內容之外的人物圖，或是風景圖，其中尤以西洋人物、風景為多。這無疑滿足了晚清時人們對西方社會風俗的好奇心理，不過和傳統意義上的“小說繡像”相去甚遠，阿英先生故此才會對《繡像小說》給予這樣的評價。不過，就今天發現的資料來看，阿英先生的評價亦不十分準確。除《繡像小說》外，亦有些小說期刊，如《繪圖中外小說林》等，也是附有小說插圖的。

　　阿英先生提到的《海上奇書》，創辦于光緒壬辰（1892）二月，共刊行十五期。此書稱得上是晚清第一部小說期刊，以刊登韓邦慶著名狹邪小說《海上花列傳》而聞名。此書圖文并茂，令人賞心悅目。不過，由于刊期較短、刊載小說內容單一的原因，《海上奇書》的影響力，遠遠不如后來的《繡像小說》。

　　《繡像小說》刊辦于光緒癸卯（1903）五月，由著名小說家李伯元主編，半月刊。李伯元以創作《官場現形記》、《文明小史》等小說而蜚聲文壇。其中《文明小史》一書，便是在《繡像小說》上逐回連載的。連載至第五十六期，方由商務印書館推出單行本。頗有些遺憾的是，商務印書館推出的單行本，竟將期刊上逐回所附的繡像刪去了。

　　《文明小史》具有極濃厚的時代氣息，反映了庚子事變后舊中國的困惑和裂變。面對西方列強的炮火，中華民族一方面有“滅種之憂”，另一方面迫切需要從西方之學中覓得民族新生之路。于是乎，在這動蕩的歲月里，新學與舊學、開放與鎖國、文明與蒙昧……這所有交織在一起，碰撞出前所未有的激烈沖突。

　　繡像總是小說內容的生動反映。畫師繪畫當代社會，格外得心應手。于是在《繡像小說》所附的《文明小史》繡像里，我們感受到了晚清濃濃的時代氣息。其間既有舊衙門里的血肉橫飛、嚴刑逼供，煙館里的吞云吐霧，紙醉金迷、也有洋人舞會，西學演講等畫面，對研究晚清歷史文化，無疑是不可多得的圖像資料。有人做過統計，《繡像小說》雜志刊登的插圖大約有800多幅，其中《文明小史》插圖就多達118幅，真可謂卷帙浩繁。

　　《繡像小說》上每部小說所附插圖的繪畫水平參差不齊，有的畫得較好，而有的則顯得頗是草率。陳平原先生認為，在《繡像小說》所有插圖中，《文明小史》或許最值得關注，“原因是，此小說為整份雜志打頭陣，且系主編自家心血，插圖的畫師不敢怠慢，制作水準相對較高”。

　　《繡像小說》是晚清所有小說期刊中成就最大，也是最有特色的一種。逐回繡像，圖文并茂，無疑是這份刊物最大的特色，也是深受讀者歡迎的原因之一。畢樹棠先生曾如此評價這份刊物：“內容最特別的一點是有‘繡像’，便是每一回小說的附圖。照例每回有圖二面，每面標著一句回目，和通俗小說書的附圖一樣。畫法不甚精美，和《點石齋畫報》、《寰球圖畫日報》的畫法差不多，沒有初期石印繪畫如《海上青樓圖記》那樣的細致。然而因為故事的背景是社會時事，是今日新時代的前幕，很可以按圖索驥，回想初倡維新時期的形形色色的景象。這是些寫實畫，和才子佳人文官武俠式的小說繡像，滿含著低級浪漫的意味者不同。”這一評價還是比較客觀公允的。

　　■文/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