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讀的書
| □ 余毛毛 |
一家報紙的編輯在一個讀書群里號召大家寫一寫新年讀的第一本書,大伙的反應很熱烈,有的說在讀這個,有的說在讀那個,我卻沒有吭聲,因為我不知道我新年讀的哪一本是第一本。新年伊始,我一下子借了9本書,每本我都只讀了幾十頁上百頁,所以實在是無法完整地談論一本書,而且我也做不到為了讀完一本書而放下別的書,這不合我的讀書習慣,于我而言,讀書是我尋常的生活方式,以不勉強為上。
我本來是借不到這么多書的,我原先有張市圖書館的卡,一次只能借3本;后來我又在一個區圖書館辦了張貴賓卡,一次可以借6本,所以我一下子就有了9本書。
第一本是《武術》,這是向外國人介紹中國文化叢書中的一本。其實我雖然是中國人,但作為一出生就“文革”的人,總感覺自己是一個沒有根底的人,我何嘗又知道多少中國文化呢?看這類書的主要目的是想了解一下中國文化傳統,跟我們的祖先的生活接上氣,這種回溯也是為了使短暫生命更具縱深感的一種自覺的追求吧。
第二本是宋應星的《天工開物》,借這本書的目的和借《武術》相類似。但一翻,卻不禁肅然起敬起來,一下子想起了魯迅先生那段著名的話:“中國自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干的人,就有拼命硬干的人,就有為民請命的人,就有舍身求法的人。他們是中國的脊梁。”我覺得宋應星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就是中國脊梁式人物的典型代表。他首先聲明的是“此書于功名進取,毫不相關也。”這本被稱為“中國十七世紀的工藝百科全書”的書到底說的是些啥呢?原來是一本教人種地、織布、染色、制鹽、制糖、冶煉、造船……的書,林林總總,事無巨細,幾乎涉及生存的各個方面。他不玩虛的,對于勞作的人來說,他的每一段話都是金玉良言。而他寫的這本書,他連印刷的錢都沒有,還是靠了朋友的贊助才得以發行。你說他圖個啥呢?他什么都不圖,他就是那種為天下蒼生窮操心,希望他們都過得好的那種大善人。沒有他,中國各行各業的人不知道要走多少彎路,吃多少苦頭。
第三本是美國作家亨利·米勒的《南回歸線》。這是本大名鼎鼎的書,年輕時就聽說過,如今找來一讀,不禁大為震驚與開心。這個亨利·米勒讓我想起美國拳擊手泰森,他是一個被自己的才華撐爆了的作家,就像泰森被力量撐爆了一樣。他是文壇上的超級拳手,具備某種野獸般的品質,那種摧枯拉朽的暴烈文風跟泰森幾下就把對手干倒的勁頭一樣。我喜歡這個家伙,不看看他的作品,是熱愛文學的人的一個損失。
世上把動物當寵物的人很多,但把毛驢當寵物的人很少,不僅把毛驢當寵物還把毛驢當朋友并當作傾訴對象的人,古往今來,可能也就是西班牙大詩人西梅內斯。我喜歡他的《小毛驢與我》,它不僅是詩人身體的載體,帶著他到城鎮、田野、樹林、山岡、牧場、教堂……而且也是他心靈的載體,帶著他的心去親近陽光、月亮、星星、風、野花……身體與心靈活動的雙重奏,演繹出了107篇憂傷得明亮,純粹得深刻,清新得絢爛,短小得綿綿不絕的美麗文字。真的很短小,每篇只有兩三百字,所以我讀起來總是小心翼翼,總是讀得很慢很慢,因為我怕一下子讀完就沒了。
第五本是英國哲學家和政治思想家以塞亞·伯寧的《自由及其背叛》。他在書中列舉了6個自由的敵人:愛爾維修、盧梭、費希特、黑格爾、圣西門、邁斯特,我一看這些名字就想打退堂鼓,不想讀這本書了,因為我對他們的思想體系幾乎一無所知,我認為我不會看得懂。但既然書進了家門,還是試讀一下吧。我讀第一章,有點驚喜,因為我感覺看懂了;又讀第二章,還是覺得看懂了。由此我斷定,我能看得懂這本書。他那溪水般清晰奔流、月光般冷靜清寒、雕塑般明白無誤的文字讓他化繁為簡,讓我們知道他們為什么是自由的敵人,后世的希特勒墨索里尼之流又是怎樣將他們的思想化為可惡的專制和暴力。
第六本是林海音的《城南舊事》,雙語插圖本,齊邦媛,殷張蘭譯成英文。這本書我才讀了十幾頁,就感嘆現在的女才子們在性情上與以前的不能比,她們寫的東西不是伶牙俐齒,就是咬牙切齒,好像總是與世界有怨有仇似的,倒不如來讀讀林海音們的文字,又何況齊邦媛教授是譯者之一呢。齊教授是個卓越的女性,我讀過她的《巨流河》,我相信她。第七本是倪匡的《不寄的信》,三五百字一篇,說些男男女女的事,讀來饒有趣味和感觸,見得出港臺才子們的真性情。第八本和第九本是《似是故書來》和《畫可以怨》,都是些文化名流們談書論藝錄,讀來頗開眼界。
一個人吃飯如果七碗八碟,那是浪費;但讀書一下子同時讀這么多,雖說不是什么嚴謹的好習慣,但到底也沒什么關系,這個月讀不了,下個月接著讀就是,書放那兒又不會壞。已經到了讀書不圖實際功用的境地,想怎么讀就怎么讀了,只要不放棄讀就成。
責任編輯:小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