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 龔舒琴

2022年6月26日，適逢賽珍珠誕辰130周年紀念日。作為她的文學崇拜者和研究者，能夠盡可能地梳理并展示出賽珍珠一生創作的概貌，是筆者自2015年末加入賽珍珠研究行列以來的夢想。在這個特殊日子即將到來之際，謹以此文表達對這位“鎮江女兒”的崇高敬意！

一

賽珍珠，一位出生在美國的女作家，卻與中國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緣。出生不到四個月（筆者注：通行的說法是3個多月），便被來華傳教的父母一路攜帶著，漂洋過海來到中國。不到四歲的年紀，又被渴望過一種“有空氣清新、安靜”生活的母親凱莉執著地帶著，坐平底船來到了鎮江。這一住，便是近18年的時光。

毫無疑問，中國長達40年的客居生活，給了她文學啟航和成功的不絕源泉。鎮江18年里的童年和青春歲月，給了她最豐厚的中國文學啟蒙和滋養。6歲時，第一封公開發表的書信，在鎮江書寫。10歲時，第一篇以“新手”筆名寄給上海報刊（筆者注：有文章提到該報刊為《文匯報》）的征文并獲得“每周之星”獎勵的作品，在鎮江完成。不到30歲時，第一個以真實人物故事完成的傳記主人公也長眠在鎮江的洋人公墓里。鎮江，是她在自己傳記作品中稱之為“故鄉”的地方。這個長眠著她5位親人的地方成了她一生永恒的牽掛。

可以毫不夸張地說，上世紀30年代，因為對中國人和中國故事的摯情書寫，她成為了世界文學創作領域里一顆最耀眼的新星。因為《大地》以及父母傳記等7部文學作品，她連續斬獲1932年的普利策獎和1938年的諾貝爾文學獎，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一個雙料女性得主。也因此，她成了第一個向西方真實描寫介紹中國和中國人民的美國作家，讓西方對中國有了“同理心”。

無疑，賽珍珠文學創作的成功是令人振奮和影響深遠的。無論是在她稱之為“mother country”的美國，還是她稱之為“father land”的中國，賽珍珠和她的作品幾乎是家喻戶曉。

在西方人眼中，她儼然成了“中國人的代言人”，幾代美國人都是通過她的《大地》等作品認識了中國，了解了中國。也因此，她的作品成為20世紀被翻譯成除英文以外其他語言最多的作家。據統計，多達145種不同的語言和方言。

同樣，在上世紀30年代的中國，也曾掀起了一股不小的“大地”熱。幾大知名出版社爭相翻譯出版《大地》的全本和節選本。至少，賽珍珠在文人圈中的知名度，一躍超越了農學家教授的丈夫卜凱先生。而彼時，卜凱的兩本關于中國農業、農村問題的專著正備受追捧。

然而，在這熱鬧和追捧之中，也有不同的聲音。大西洋兩岸的中美文學界的大咖們，對賽珍珠和她的作品卻有一些冷靜而理性的批評，有些批評極其尖銳。時過境遷，在此不再贅述。

二

喧囂過后，太多太多的原因，上世紀50年代，賽珍珠和她的作品神奇般地“隱遁”了，賽珍珠一度徹底淡出了中國公眾的閱讀視野。

直到上世紀90年代，漫長的沉寂被她的中國故鄉——鎮江人民率先打破。1991年，鎮江文學、哲學社科界等部門聯合舉辦了“賽珍珠文學創作討論會”，首開國內重新解讀研究賽珍珠其人、其作品先河。1992年，她的母校，美國倫道夫·梅肯女子學院也舉辦了隆重的“賽珍珠百年誕辰國際研討會”。 拂去歷史的塵埃，賽珍珠和她的作品重新回到中美兩國乃至東西方人們的視野。令人遺憾的是，光陰流轉，珍珠已逝。

自從東西方學界重啟賽珍珠其人、其文研究活動以來，關于賽珍珠的作品數量卻始終是一個變數，以至于出現了幾個迥然不同的版本：

第一種說法，70多部。這一數字來自于1998年漓江出版社的《賽珍珠傳》，這是美國傳記作家彼德·康先生的觀點：她是一位有著70多部著作的婦女，其中不少是暢銷書，包括15本被“每月圖書俱樂部”挑選出的書籍。她的作品涉獵了文學創作的幾乎每一個領域。

最權威的賽珍珠傳記作品、美國傳記作家彼德·康的《賽珍珠傳》

第二種說法，已出版100多部。這一數字來自于國內知名賽珍珠研究專家南京師范大學的姚君偉教授，在其2001年的《文化相對主義：賽珍珠的中西文化觀》備注里，他寫道：另據一些數據表明，賽珍珠在四十多年的創作生涯中出版100多部著作，發表千余次演講，其作品曾被譯成145種不同的語言和方言。在此后的文章中他重申了這一數字。

第三種說法，超過80部。這一數字來自于賽珍珠晚年的出版商西奧多·B·道馬奇在她葬禮上的吊唁詞：她是一個職業典范。不是一本書，而是超過80部。整整一代的寫作。

第四種說法，將近100部。這一數字來自于她晚年的私人秘書貝弗利·里容的《賽珍珠——最后的篇章》序言，該書出版于賽珍珠離世10年后：在她1973年3月以80歲高齡（筆者注：西方人計算年齡是以周年為基數）離世之際，身后留下將近100部已出版的著作，以及大量的單篇和論文，幾乎每一座公共圖書館都藏有她的《大地》、《深閨里》（筆者注，又譯為《群芳亭》或《亭子里的女人》）或至少她大量的其他著作之一。

第五種說法，來自于他的養子，也是賽珍珠家庭信托基金的執掌人埃德加·沃爾什。2013年，賽珍珠遺作《永恒的懷疑》在一個廢棄的公共倉儲庫被發現，當年7月即出版。埃德加為此做了專門的序言，對母親的一生做了一個比較完整的概述。他在前言部分寫道： 盡管飽受爭議……她根本不理會別人的嫉妒，只是坐下來繼續做生來就該做的事——寫小說。在她生命終止的那一刻，她已經發表了大量作品，包括43篇小說，28本非小說的散文書籍，242部短篇故事，37本兒童書籍，18個電影劇本，幾個舞臺劇和音樂劇本，580篇文章和隨筆，還有上千封信件。這其中，尚不包括賽珍珠的私人秘書《賽珍珠——最后的篇章》一書中提到的未完成長篇小說《紅土地》和《天才書》。

以上種種，或許是源于沒有一個共同的統計口徑和歸類標準，以至于數字出現了不小的差異。

各種版本的《大地》封面

三

2021年，為更好地向世界展示中國賽珍珠研究的動態和成果，鎮江市賽珍珠研究會在做好已有中文網站宣傳的同時，開設了英文網站。多年來，力求準確認定賽珍珠的作品數以及年譜信息一直也是該會的一個目標。基于這一初衷，筆者通過大量的文學、文獻資料的查閱，再依據賽珍珠國際英文網站公布的相關信息，初步梳理出了相對準確的賽珍珠作品年表和年譜。當然，源于賽珍珠早年尚不為公眾所重視和晚年相對復雜的生活，再加上限于對美國賽珍珠相關資料的閱讀困難，更多信息還有待進一步的收集和填補。

事實上，第一次面對自己根據相關資料而整理出來的數據，那種震撼，直到此刻，記憶猶新。以我不算寬和廣的閱讀經歷，賽珍珠81年生命中幾乎長達70多年的創作生涯，創作的數量之巨，涉獵的體裁之寬，令人嘆服。

賽珍珠一生到底創作了多少作品，迄今為止，尚不能用一個精準的數字來表述。因為中美作品分類的差異，筆者姑且依據賽珍珠國際網站公布的類別分列如下：

第一類，文章和隨筆（含部分亞洲雜志代表作品，至2005年已整理收錄）542篇。第二類，自傳，7部。第三類，傳記，3部。第四類，書評，30篇。第五類，廣播稿（含廣播劇），39部。第六類，短篇小說集，16部。第七類，時評，3篇。第八類，訪談對話，11篇。第九類，節選匯編和精選本，12部。第十類，電影和電視劇本，18部。第十一類，序言，29篇。第十二類，少兒小說，37部。第十三類，少兒小說集，5部。第十四類，信件（公開出版），6篇。第十五類，非小說類（散文或其他）書籍，31部。第十六類，小說，43部。第十七類，舞臺和音樂劇本，31部。第十八類，詩歌，26首。第十九類，連載（連續劇、專欄作品），33篇。第二十類，短篇故事，242篇（筆者注：剔除了21篇一稿異名甚至一稿三名的作品和已完成但未發表的作品）。第二十二類，演講和講座，113篇。第二十三類，翻譯作品，4部。

僅從以上羅列的分類和數量計總，多達23個類別的1281件作品。這也再一次驗證了彼得·康在《賽珍珠傳》里所說，“賽珍珠的創作幾乎涵蓋了文學創作的每一個領域”。

特殊的身世，傳奇般的經歷，是賽珍珠一生創作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源泉。無疑，她的創作是成功的。正如她本人在1973年1月24日給家庭成員的一封書信中寫到的：“我是一個龐大生意的領頭人。我在90多個國家有100個出版商。”“我的書現在被廣泛地閱讀。今天，我是美國文學史上作品翻譯最多的作家。”

仿佛是一個圓。賽珍珠出生在美國，最終也在美國離世。雖然，無論從哪個層面來看，這個圓都不盡完美。縱觀其豐富多彩的漫長歲月，她81歲的人生從表象上似乎可以硬生生地分成兩段：前半生在中國，后半生在美國。但是，正如她自己所說，她畢生都覺得自己是一個“無根”的人。前半生住在中國，卻因為母親對祖國的思戀而對美國充滿了向往。后半生住在美國，卻因為揮不去的中國情結而無助地遙望，渴望回到中國。

有人說，她是一個復雜而重要的人。也有人說，她是一個骨子里透著“白人優越”的人。但在我的心中，她是一位終生熱愛中國的美國人，一個值得研究和仰望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