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萬善公園萬善塔

舊時寶塔灣畔萬善塔

文/項強

丹陽城東大運河故道岸畔，一座古塔巍然矗立，至今已386年。作為中國名塔之一，它曾是陽邑的地標性建筑，有“一支塔影認江南”之說。這座寶塔的故事，古往今來，多有史載和傳聞，但眾說紛紜，正誤摻雜。史實如何？讓我們一探究竟。

塔名探考

這座古塔傳世有多個名稱，其中有真名誤稱，亦有別名俗稱，它們都有何來歷？“萬善塔”名，這是如今確定無疑的這座古塔的真實原名，出自塔剎寶瓶銘文：“鎮江府丹陽縣、萬善寶塔銅文筆峰、大明崇禎九年季冬。”考此名由來，當以萬善寺得名。舊縣志記載，丹陽城東古庵海會寺，明代萬歷四十二年被皇帝賜名“萬善寺”，由是名聞四方，成為江南名剎。此后，與萬善寺隔河相望的鎮水寶塔興建過程中，該寺派兩位僧人協助建塔事宜，并贈舍利子安置塔剎，因而延用“萬善”之名于寶塔，以“沾染皇恩”，更作“善的引領”，借此銘記佛寺協助建塔善舉，彰揚眾人積善行德之風。惜此美名隱于塔頂，方志漏載，后又誤記。1988年8月，丹陽市文管會據考古發現，鄭重行文糾誤正名，恢復真實本名“萬善塔”。

“萬壽塔”名，今丹陽文保碑將此名記為萬善塔“俗稱”，鎮江文保碑記為“萬善塔原名”，還有書籍記載其為萬善塔“初稱”，這些說法對否？“萬壽塔”之名始見于該塔建成百年后（1750）編修的清乾隆《丹陽縣志》卷二“轉河”篇中。發現塔剎“萬善寶塔”真名后，有人認為“萬壽”是“萬善”的音誤，此說存疑。“善”、“壽”兩字在丹陽話中并不同音，意思更有別，何以混淆失考？另一說，或是當年因乾隆帝南巡御臨丹陽，地方官為頌圣而有意改稱“萬壽”，并將此名記載于匆忙新修的縣志供皇上御覽。自此，以訛傳訛，“萬壽塔”誤名流傳世間，真名反而隱沒失傳。

“三義閣塔”、“城霞閣塔”，是萬善塔建成早期的同義別名。三義閣又名城霞閣，建于明代天啟二年（1622），為當時丹陽一大宏偉建筑絕佳名勝。乾隆帝南巡到丹，曾數次登臨城霞閣，并賦詩紀行，因而聞名遐邇。此閣建成14年后，近閣又建起寶塔，世人遂以“三義閣塔”或“城霞閣塔”稱之，舊縣志中多處記載有此兩名。惜三義閣毀于1860年清兵與太平軍的戰火，萬善塔則歷經磨難，矗立至今，成為古邑寶貴的歷史文化遺產，而這兩個塔名則成了邑人的歷史記憶。

“文筆塔”、“文峰塔”、“東門寶塔”，這些塔名是萬善塔的形象化雅稱或以方位定名的俗稱。前兩個“文”字頭塔名即塔剎寶瓶所記“文筆峰”的分開名稱，亦即舊志所記“文塔”，其名蘊含邑人希冀振興本縣文運，祈求多出人才之愿，不亦善哉！“東門寶塔”之名則為鄉土民間的稱呼，我輩早先即依長輩口稱此塔。

前世滄桑

萬善塔建于明代末期，當時因何建此塔？建塔工程有過哪些艱難曲折？塔建成后經歷了多少滄桑巨變？讓我們拔開歷史塵埃，探尋其中的真相。

史籍記載，當時建塔主要目的為“鎮風水”，保漕運。明代江南運河由于河床西北高東南低，上游水流直瀉下游，使得丹陽段航道水位經常枯竭，漕運受困，官府不斷大量征役民工疏浚河道，同時增建閘壩以攔蓄河水，并兩度改變航道走向，開挖八處灣道鑿成“轉河”，以減緩河水流速。但這些措施皆收效甚微，依舊“邑東河水直瀉毗陵”。無奈之下，“眾議建塔鎮之，以護風水”。這個“眾”，包括明萬歷時丹陽知縣曠鳴鸞、達官邑紳張捷、姜志禮、賀世壽、湯道衡等。眾人公推“慷慨仗義、匠心擔當”的麥溪人張大年任建塔工程總董。

明代天啟七年（1627），開工建塔。工程之初，因土質疏松，地下水滲透塔基，塔體建到一半倒塌，磚礫堵塞河床，漕運受阻，張大年因此被治罪入獄。其子張學忠繼而接手建塔工程，隨即變賣自家田產捐款，發動宗親族人籌集資金，并帶領家鄉村民百余人駐扎工地，先清理河道，再行建塔。張氏發誓：“塔一日不成，一日不歸！”崇禎九年（1636），塔體建筑竣工。清初順治四年（1647）完成寶塔內部裝潢，至此建塔工程全部告成，跨越兩朝20載，其間天災兵禍頻發，社會動蕩，施工艱難，因而拖延多年，實屬不易。功于建塔卻“艱于嗣”的張學忠，塔成回到家鄉51歲生了個寶貝兒子。由此，后世訛傳，將官民眾議建“鎮水”寶塔，說成張氏為“求子”而建塔，雖忽略了邑人建塔的真正動機，卻也切合“行善積德，善舉得福”的優良風尚。

從此，丹陽東郊運河古道河灣處矗立起一座鎮水寶塔，這道“轉河”因而改稱為“寶塔灣”。當年，高聳壯觀的萬善塔與雕梁畫棟的城霞閣交相輝映，四周風光綺麗，成為當時陽邑的一處絕佳名勝，吸引乾隆皇帝南巡經丹陽數次登臨觀覽。

1636年到1949年三百余年間，萬善塔見證了歷史的風云變幻，也遭受了內亂外侮諸多磨難。在清朝咸豐同治年間太平軍與清軍的戰火中，城霞閣被焚毀，萬善塔雖幸存，但也傷痕累累，失去了昔日的風采，卻屹立不倒。寶塔建成三百年時，侵華日軍鐵蹄踏入丹陽，高齡古塔面對敵人的炮火，仍頑強挺立，傲視惡魔！

今生新貌

1949年，313歲高齡的萬善塔帶著遍體鱗傷進入了新社會。然而新中國成立之初百廢待興，政府尚無能力為它治傷，此后又遭文革動亂和歲月摧殘，古塔內外更是千瘡百孔，塔體風化破損，猶如夕陽殘照中的落寞老者，更顯黯然頹敗，令人嘆惜傷感。

改革開放的東風喚醒了世人對歷史文化遺產的珍視。在人民代表和政協委員的強烈呼吁下，1986年2月，丹陽縣政府順應民意，決定對萬善塔進行徹底修繕，成立由分管副縣長負責的修塔領導小組，同時號召社會各界捐款以籌集維修資金。全縣人民積極響應，踴躍捐款，作為普通市民的筆者全家老少都獻出了一份熱心。截至1987年底共集資55萬余元，可謂眾志修塔。1988年1月，萬善塔修繕工程開工，歷時三年，于1991年2月竣工。

萬善塔塔剎寶瓶

趙樸初題匾額

建成三個半世紀、滿目瘡痍的古塔經過全面整修，內外煥然一新。塔體修繕如原樣，磚身木椽樓閣式，七級八面，通高48.6米。塔身自下而上逐漸收進，塔頂鐵鑄七重相輪，塔剎內置蒜頭形銅寶瓶，瓶面凸鐫“萬善寶塔”名及建造紀年銘文。塔內每層建方形塔室，有螺旋式階梯按層折上頂層。底層塔室拱門上方懸掛時任中國佛教協會會長趙樸初所題“萬善寶塔”金字匾額，呼應塔頂寶瓶所鐫塔名。上下各層塔室四面交錯設置壸門，游人可由此至外廊憑欄遠眺四周美景。入夜，寶塔上下發射出五彩燈光，古塔罩上了絢麗的現代色彩，給夜晚的古運河畔帶來一道典雅而又浪漫的獨特景觀。

1990年初，依托修繕一新的萬善塔，并改造利用寶塔灣運河故道，建成占地7.68萬平方米的萬善公園。高聳的萬善寶塔作為公園標志性古建筑，使這座新時代市民休閑娛樂活動場所充滿厚重的歷史文化底蘊。2020年，丹陽市政府投資400萬元再次對萬善塔進行修繕美化，并裝置了安保監控設施，以加強文物保護。

歷經滄桑磨難的萬善古塔獲得了新生，更體現出它的歷史文化價值。1969年，從寶塔塔基地宮石函內發現玉制佛像佛珠和銀龍筆硯等十多件文物，得以珍藏保護。1991年，萬善塔被列為丹陽市文物保護單位，2007年又成為鎮江市文保單位。2019年，萬善塔被江蘇省交通廳、水利廳、文旅廳和文物局聯合舉辦的“尋找大運河江蘇記憶”活動評為40個最美運河地標之一。愿古邑丹陽萬善寶塔延年益壽，越發壯美！

圖：項強 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