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字無過《瘞鶴銘》



馬彥如 張劍
1500年前,一位隱士為悼念死去的家鶴,寫下一篇著名的祭文——《瘞鶴銘》,并于南梁天監(jiān)十三年(514年)將其鐫刻在鎮(zhèn)江焦山臨江的摩崖上。他沒有想到,這塊摩崖石刻于其身后引發(fā)世間眾多學者長達十幾個世紀的爭論。
在中國書法史上,魏晉南北朝時期是一個承上啟下的輝煌時代。由于文人、士大夫的介入和推崇,使書法藝術發(fā)生了由自發(fā)性到自覺性的完美過渡。書體的演變在這一時期已全部完成,篆隸草行真諸體同步發(fā)展,并初步成熟,從而形成了書法史上一個無法超越的高峰。《瘞鶴銘》就是這一時期的代表作,內(nèi)容雖不足道,其書法藝術卻影響深遠。
《瘞鶴銘》原刻于鎮(zhèn)江焦山西麓摩崖壁之上,自誕生之日起即默默無聞,亦不知何時墜入江中。至宋慶歷八年(1048年),丹陽郡守錢彥遠于焦山腳下江中得殘石一塊,《瘞鶴銘》方重現(xiàn)于世。錢太守于焦山建寶墨亭,將此石與另3塊梁唐名刻一并置于亭中,并請當時閑居鎮(zhèn)江的詩人蘇舜欽、本邑名流刁約、蘇頌等作記傳以紀其盛。這是后來《瘞鶴銘》的考證與研究的發(fā)端。不久,寶墨亭被毀,所存碑刻亦不知下落,具體時間無可考證。至清康熙年間,閑居鎮(zhèn)江的蘇州知府陳鵬年自掏腰包命人打撈,歷時三月,得殘石五方,僅存殘字90余個。遂原刻行次,存者表之,亡者闕之,以摩崖的形式在定慧寺旁建寶墨軒保護。陳鵬年所著《重立瘞鶴銘碑記》中記載:“蓋茲銘在焦山著稱,殆千有余年,沒于江者又七百年。”即敘述了這段經(jīng)歷。抗戰(zhàn)期間,定慧寺僧將之藏于瓦礫之中,免遭劫難。
自被發(fā)現(xiàn)以來,《瘞鶴銘》倍受歷代書法家的推崇,對后世影響很大。碑文所存不足百字,卻點畫靈動,字形開張;落筆超逸,神采脫俗。既有北朝書法的奇肆縱放,又有南朝書法的圓轉(zhuǎn)瀟灑;既有隸書的厚重古樸,又有楷書的規(guī)矩端莊,令人嘆為觀止。
北宋黃庭堅認為“大字無過《瘞鶴銘》”,譽之為“大字之祖”,他個人書法成就亦從《瘞鶴銘》中得道受益。宋曹士冕認為其“筆法之妙,書家冠冕”。明王世貞評:“此銘古拙奇峭,雄偉飛逸,固書家之雄。”近代學者康有為贊曰:“溯自有唐以降,楷書之傳世者不啻汗牛充棟。但大字之妙莫過于瘞鶴銘。因其魄力雄偉,如龍奔江海,虎震山岳。”
關于《瘞鶴銘》的時代和作者辯說紛紜,始終未有定論。王羲之、顏真卿、顧況、陶弘景等歷代書法名家皆被疑為作者,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為“王羲之說”和“陶弘景說”。
眾所周知,王羲之平生愛鶴。當然,他與《瘞鶴銘》扯上關系并非僅因這一簡單緣由。最早記載此銘為王羲之所書的是唐人孫處元所著《潤州圖經(jīng)》(已佚),歐陽修《集古錄·跋尾·題瘞鶴銘》云:“按《潤州圖經(jīng)》以為王羲之書。字亦奇特,然不類羲之筆法,而類顏魯公,不知何人書也?華陽真逸是顧況道號,今不敢遂以為況者。碑無年月,不知何時?疑前后有人同斯號者也”。從《潤州圖經(jīng)》王羲之說者主要有宋蘇舜欽、黃庭堅、趙溍等,蘇舜欽有“山陰不見換鵝經(jīng),京口今傳瘞鶴銘”之說。另據(jù)考證,王羲之夫人乃京口(鎮(zhèn)江)人氏。
“陶弘景說”最早是宋人李石所著《續(xù)博物志》所載:“陶隱居書自奇,世傳《畫版帖》及焦山下《瘞鶴銘》皆其遺跡”。陶弘景隱居道家圣地茅山,習“五禽術”,也好養(yǎng)鶴,更為奇巧的是,他晚號華陽真逸,與《瘞鶴銘》中落款“華陽真逸”正好相合。力主此說者為宋人黃伯思,他在《東觀余論·跋瘞鶴銘后》中有詳細的考證:“仆今審定文格字法,殊類陶弘景。”清代學者大都支持此說,如陳鵬年、汪士鋐、楊賓、翁方綱等。
清乾隆五十年(1785年),句容城北守宮署后發(fā)現(xiàn)天監(jiān)十五年井欄。上有銘文七行,計35字。銘文開端為:“梁天監(jiān)十五年,太歲丙申……”清光緒《句容縣志》介紹:“欄高二尺,口圍七尺,下圍九尺,字跡漶漫,隱約可辨,筆意似《瘞鶴銘》,現(xiàn)存學宮。”此井欄的發(fā)現(xiàn)使陶說幾成定論。
《瘞鶴銘》傳世拓本較多,有真有偽,有優(yōu)有劣。一般以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陳鵬年打撈瘞鶴銘出水之前的拓本為水前本,之后的為出水本。水前本比較珍貴,但水前本字數(shù)往往較少,且各家得字多少不一。
2008年10月、2010年5月,鎮(zhèn)江市文物部門先后組織了兩次《瘞鶴銘》打撈考古工作,共打撈出水殘石1000多塊。經(jīng)專家辨認,其中3塊殘石上的“鶴”“之遽”“化”等4個字被初步認定為《瘞鶴銘》殘字。
學書法大字,必知《瘞鶴銘》。飽受歲月的剝蝕和江流洗禮的《瘞鶴銘》,代表了書法史上楷隸書法的最高水平,更是中國書法史上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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