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鎮江人的“住”




□ 于錫強
昔日你若站在伯先公園山上鳥瞰老城區,會看到大片大片黑瓦覆蓋屋頂的房子鱗次櫛比,具有江南民居特點的四合院、高低錯落的馬頭墻,那就是近代鎮江市民賴以休養生息的居所。在鎮江人的生活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記。
老鎮江的民居根據居住者經濟收入及貧富狀況的懸殊而呈現出極大的差異,大致可分為三個層次:第一層次為達官顯貴、社會名流居住的私家花園、西式洋房及富商大賈居住的深宅大院:如宋朝丞相刁約建造位于丁家巷內的住宅(名藏春塢), 北宋科學家沈括晚年定居地和《夢溪筆談》成書處在今夢溪園巷建造的“夢溪園”,還有宋朝丞相陳升之在清風橋南邊的宅園等都是具有相當規模的私家花園,也是鎮江私家花園中的精品,園中有園,亭臺樓閣,奇花異草一應俱全,華麗幽靜景觀甚佳而有品位。
名流富戶的花園豪宅
清末民初鎮江成為通商口岸,由于民族資本的興盛建造私家花園的多為實業家、銀行家以及有錢的商人,如上海鹽業銀行經理倪運甫所建位于雙井路少年之家、青年宮一帶的倪家花園;被南通實業家張謇稱為亳縣二郭的郭禮征(大照電燈公司總經理)在其住所所建的郭家花園,其弟郭霄庭所建的位于解放路,現花園大酒店所在地的同茂花園等也都有相當規模的私家花園;還有當地鄉紳張琴夫在老火車站北面所建的琴園也十分典雅別致;那時西風漸進出現了不少漂亮的西式建筑和中西合璧的建筑。如為紀念創辦鎮江女子職業學校的唐儒箴在健康路東端所建的“箴廬”;鎮江名人趙棣華、李韌哉、嚴惠宇在健康路南側所建的三座私人別墅被稱為大康新村;還有民國時期本邑教育界知名人士趙吉士、張海澄、法度、包明叔4人所建造的宅院取名為尚友新村等。
富商大戶居住的豪宅是傳統江南民居圍起的院落格局,住宅的外部裝飾是磚雕和石雕,內部的裝飾則用木雕,大門的門框一般用青磚砌成,上有青磚門樓,門樓上的磚雕制作精美。富商的門樓多為雙角翹起的小挑檐,兩頭翹起形似元寶,寓意著招財進寶,據說磚雕最初是道士的鎮符,用來驅魔避邪,隨著時間的推移和人們審美情趣的提高,便用精美的磚雕來裝飾門樓,不僅有象征招財進寶的元寶,那翹起的檐頭還寓意嶄露頭角,出人頭地。還有雕刻花、鳥、魚、蟲的,兩邊墻上的裝飾磚雕都與建筑渾然一體,黑漆大宅門的門扇為厚實的實心木門,門上有銅制或鐵制的門環一對,厚重的黑漆大門加上金屬門環給豪宅增添了幾分莊重,在門框兩側放置一對小石獅子或一對門墩,門墩主要以箱形和抱鼓形居多,門墩也雕刻著精美的圖案。大門內設有磚刻雕花的照壁墻(影壁墻),進入后便是六扇3.5米高的杉木屏門,堂屋與天井之間是六扇窗門,窗門下半段是雕花木板,上半段用細木條拼成各種紋路如斜方格、燈籠框等的花格木窗,樓上則用木板作檐墻,花格木窗作綴,精細美觀實用。
住宅內有大小不等的庭院,院內花香草綠環境幽雅。住宅的布局多是三間兩廂(包括明三暗四、明三暗五)從前到后一宅數進,每進各有用途,房屋一側有火巷相連,而外墻一般都比較高大厚實,青灰勾縫青磚圍起的深宅大院,山墻和后檐都不開窗外觀平直工整,山墻頂端是高低錯落的馬頭墻,既可防風、防火,看上去又是那么的自然質樸無華。
平民擁擠的住房
老鎮江大量存在的是一般平民居住的街巷房子,那就要簡陋得多,低矮擁擠狹小,也算是江南民居四合院的式樣,如老城區大西路、中華路兩邊街巷及五條街、南門大街、正東路周邊等處的房屋,這些街巷或長或短,或寬或窄,彎彎曲曲,巷連著巷,巷通著巷,大巷里面套著小巷。這些縱橫彎曲的街巷里遍布著大量的普通民居,基本結構還是三間兩廂天井庭院式。大多是坐北朝南,從大門進入住宅便是天井,舊時有的人家天井里還砌個小花臺,天井的兩邊是廂房,正面是堂屋,堂屋兩邊是正房,這就是通常說的三間兩廂。
堂屋的地面通常鋪的是籮底磚,考究的富戶在地面先鋪一層石灰,撒上細沙再將缽子倒置其上,在缽子的縫隙間填滿細沙,然后再鋪籮底磚,這樣可以保持地面干燥。房間內則用杉木地板,墻有板壁,外墻大多是斗子墻。
平民百姓居住的街巷里,不經意間就有一扇古樸的黑色木門。門后面往往是一個精致的院落,有些聲名遠揚的名人故居也坐落在煙火從容的生活里,還有聞名遐邇的商賈名流或在街巷中立腳或與民居為鄰。臨街也有連家店,如煙紙店、火面店、豆腐店、裁縫店、理發店等方便了居民生活。
每天天剛蒙蒙亮,寧靜的街巷被一聲“倒馬桶嘍”吼叫聲驚醒,門戶洞開每家拎出一只只馬桶放至門前,隨后劈木柴引火生煤球爐,霎時巷子里煙霧彌漫,倒馬桶車過后,煙霧中“嘩啦啦啦”刷馬桶聲響此起彼落。而每到炎熱的夏天,當路燈亮起時,因住房擁擠,屋內太熱,小巷已經坐滿了乘涼的人群,有人早早將門板、躺椅、長凳排成一溜,男女老幼短褲赤膊背心全沒了顧忌,共同享受著穿堂風的涼爽, 有的在路燈下打牌下棋;有的聽老人講古;有的在拉家常,孩子們玩興過后仰身躺下,面對滿天的繁星,打著“呼嚕”迎晨曦……
通常的情況下,有巷就有井,那時大多居民家中沒裝自來水,人們在此淘米、洗菜、相聚。到了夏天人們還拎水回家拖地板或沖天井,以此來降低沒有空調老屋的溫度。那磨勒出道道傷痕的井欄及布滿苔蘚的井臺,成為小巷的信息發布中心。隨著歲月的流逝、社會的變革、人口的增加,許多家庭擠在不到20平方的房子里,住房擁擠的矛盾日益突出,街巷民居的格局因此發生了很大變化,同一門牌的住所由一家一戶到一家幾戶最后發展到幾家幾戶同住一扇門里,內部空間不斷壓縮,天井、大院里建起了披屋,房間里搭起了閣樓,堂屋中間用屏門隔起來兩戶人家相安無事共處一個房頂下,入夜鼾聲相聞卻又各行其是。隨著“50后”“60后”一天天長大住房愈加擁擠。
簡陋的棚戶
新中國成立前,沿著古運河邊及城內山岡下、荒地、廢墟等處搭建的形形色色的棚戶,多為蘆材棚、茅草房、滾地龍等,用毛竹做架子,蘆笆糊上泥巴或用土坯作墻,覆蓋蘆席作頂苫上稻草,沒有窗戶,只掛條草簾當門,這樣的簡陋棚屋,居住者無心亦無力考慮什么美觀雅致,只求有個擋風遮雨的住所。屋主不少是外地農民,有的因戰亂而流離失所,有的因災荒而背井離鄉,更多的因貧困而來城市謀生,大多為扛大包的碼頭工人,拉黃包車踏三輪車及靠修洋傘、補套鞋、賣蛇藥、擺菜攤掙錢糊口的勞動人民,棚戶區一入夜烏燈瞎火,屋里點起油燈燈花如豆,沒有一條人工鋪砌的道路,沒有市政下水道,污水橫流垃圾遍地蚊蠅亂飛……他們賴以生存的簡陋棚戶在鎮江民居史上留下了斑斑血淚。
新中國成立后雖然蓋了一批批職工宿舍,但遠未能解決住房難的問題。改革開放后隨著城市改造步伐加快,惠及民生的安居工程強力推進,一幢幢住宅樓如雨后春筍般地拔地而起且設施齊全,人們告別了街巷生活搬進了寬敞的新居,安居樂業的愿景得以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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