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的外發加工

□ 于錫強
兒時經歷的事情大多已淡忘,但是我對各家各戶做外發加工活的印象卻仍很真切,特別是自己做過的更是記憶猶新。
啥叫外發加工呢?就是把工廠外包加工的活拿回家去做,完成后送檢合格獲取加工費,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大多家庭普遍是收入少人口多負擔重,日子過得緊巴巴,城里的許多家庭千方百計想辦法去攬活,靠起早貪黑做些外發加工來補貼家用。最為普遍的是糊火柴盒。
鎮江熒昌火柴廠建于1920年5月,生產“老人為記”的“釣魚”牌火柴,用戶稱之為“老漁翁”,每盒95~100根,質優量足深受城鄉居民的歡迎,暢銷大江南北,公私合營后改為鎮江火柴廠,是市重點輕工企業。生產火柴有幾十道工序基本在廠內完成,有些則是要外包的,如數量巨大的火柴盒就是外包發給成百個家庭加工去完成。別看小小的火柴盒,糊制起來程序也挺多的。眼前浮現出鄰居黃太太一家圍著矮桌子糊火柴盒的情景,桌上擺放的是木盒條、紙盒條、糨糊盆、模板等,小板凳上坐著姐妹三個,童稚未去的小臉,還有沾滿糨糊的手,認真糊火柴盒的神態還鮮活異常……
我常去湊熱鬧,有時也參與其中,知曉整個流程:首先是糊內盒(俗稱小底子),然后再糊外盒(俗稱大幫子)。糊內盒比較復雜,要有幾個人合作,要經過打條、圈盒、封底三項工序,首先將幾沓紙條排齊均勻地刷糨糊,把窄木條逐個放至合適位置貼在小紙條上逐個揭起,然后將沾著紙的木條取下再將木條對準圈起成盒狀,先封右邊再封接頭,并捏緊數秒以免炸口,借用糨糊的粘合力將內盒粘貼成型,封了頭的內盒盒底尚敞開,先將小底子套在木模內,再取張方形小木片放在當中,用食指將紙張按實粘牢,底封好后脫出模子取下曬干待用。三姐妹雖年紀小但心靈手巧,小手不停翻飛,左右手協調動作一氣呵成,眨眼間匾子里就堆滿了內盒。
糊大幫子先拿起一摞外殼紙,依次捻開后,用刷子刷上糨糊,一張一張從右手送到左手彎曲合上,并用左手緊緊握住數秒以免炸口。外盒無需日曬放在大匾子里陰干即可。
干了的小底子和外殼套在一塊就算糊好。最后將火柴盒順向豎立碼放,橫20盒,豎5盒正好100盒,10垛扎緊就是一件,共1000個火柴盒。送到收貨點后,廠方人員會打開幾個盒子檢查一下是否方正、牢固,不合格的會拒收。糊1000個火柴盒可得人民幣0.5元。有些沒工作的家庭以此謀生,在糊盒子大軍中,也有為數不多的一家子一月能糊十萬盒的,在那個年代可掙得一筆不小的收入。
吳大媽一人就另辟蹊徑,中秋前給食品廠剝南瓜子的瓜仁做月餅,剝一斤可得五毛錢加工費,還給制刷廠揀豬鬃,剔除其中的雜毛、雜質也是每斤得五毛錢;趙老太戴起老花鏡給服裝廠的衣服鎖紐眼、釘紐扣、給鞋廠納打好眼的鞋底等,張叔借助簡單機械搖草繩、編草包……都是計件取酬。大家各顯神通各盡所能,可算是那個年代的全民創收。
我母親在未參加工作時不僅操持家務,還去編織社加工織毛衣、圍巾等。母親技藝出眾,平針、平反針、羅紋針、元寶針,非常熟練,并無償教會別人。那時織一條圍巾加工費1元,算是不錯的收入,為多掙幾個錢母親起早貪黑地趕工,冬夜我一覺睡醒她仍在不停地織著。當時電影《青春之歌》上映,林道靜圍的圍巾成為時尚,百貨公司供不應求,給毛線編織社下訂單突擊趕制。母親連續織了好多條。父親下班后有時也為謄印社的文稿、講義刻蠟紙,按刻的蠟紙張數取酬。
我也參加過外發加工,有天母親帶回一大紙箱圖釘和一沓可折成小盒的紙板,亮晶晶的圖釘倒在桌上像小山,要數100只圖釘裝成一盒, 數一盒可得二分錢,我學母親的樣子迅速數起圖釘, 不一會兒便數得頭腦發脹,坐久了屁股也疼,初次體會到生活的艱辛,掙錢的不易。
我的許多同學都有幫家里糊火柴盒、搖草繩、揀豬鬃、洗瓶子、洗蚌殼(裝“蛤蜊油”用的)、賣冰棒等的經歷,所得加工費是家庭經濟的重要進項,可作日常開銷、改善伙食、交學費、給孩子零花錢等。我至今總是在不經意間浮現出鄰居一家人圍坐在矮桌旁糊火柴盒的溫馨場面。那種全家齊心協力,認真勞動的場景令人難以忘懷。
責任編輯:阿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