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高考
□ 羽 逸
每年春末夏初是我最浪漫的季節,因為特別愛穿裙子,端午前怕冷,六月后怕熱,只有當下不冷不熱,可以每天不重樣的臭美。但正所謂幾家歡喜幾家愁,此刻卻是那些多年苦讀的莘莘學子努力沖刺的時候。
五年前的六月,女兒即將參加高考,全家進入一級備戰狀態,氛圍緊張到空氣仿佛結成了冰霜,就連擦在臉上的毛巾都像是擱進冰箱冰鎮過的,那股涼颼颼的冷意在我頭頂上空環繞盤旋,揮之不去。女兒的爺爺奶奶擅長做美味佳肴,他們拿出渾身解數,一日三餐,變著法兒地給寶貝孫女做好吃的營養餐。她父親平時就兒女心重,把孩子寵上天,到了高考這個關鍵時刻豈能不高度重視。考慮到零碎請假既做不好工作,又照顧不好女兒,于是干脆向單位請了一個月的長假,零距離伺候,隨叫隨到。
我是自由散漫慣了的人,明知可憐天下父母心值得效仿,但對他們這種膠著狀態不置可否,因為贊成附和等于是為戰爭親手遞槍炮子彈,反對否定等于是拿刀子往他們泛濫的愛心上猛戳。思來想去,我徹底擺爛,班照上,拳照打,不配合也不排斥,一副我行我素,特立獨行的新時代母親形象。
后來女兒一舉中榜,雖只考上了三本,但我卻欣喜若狂。自己這輩子和大學校園無緣,皆因嚴重偏科,數理化太差,兩次成人自考都因為理科成績不過關而名落孫山。其實女兒高考的六月,我人雖在上班打拳,但腦子里卻不時回憶自己的幾個人生轉折點。
我打小學開始就不喜歡數學,考數學時根本不用草稿紙算,望著加減乘除的題目,隨便猜個數字,閉上眼睛寫上完事,把空缺填滿交卷,這樣居然從沒得過零分,說明也有蒙對的,純屬瞎貓碰上死耗子。
因為其他功課還行,小升初很順利。記憶中,中考是此生最拼的階段,為了上普高,能圓大學夢,我幾乎到了頭懸梁錐刺股的地步。可命運之神似乎不眷顧于我,中考考了近五百分,倒還不算差,但鬼使神差,當時第一第二志愿填得太高,直接沒戲。只得退而求其次進了職業高中,八中美工班是第三志愿,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這是老天爺看我有點繪畫天分,故意讓我專業學習書畫。
高中三年,我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和班干部,畢業設計更是獲得第一名的好成績。畢業前夕,班主任召集幾個文化課專業課均拔尖的人開會,會議內容就是鼓勵我們考美院。我是做夢都想上大學的人,當然舉雙手贊成,回家和父母商量,他們立馬表示,家里經濟條件雖不是太好,但只要我考上大學,他們哪怕砸鍋賣鐵,也要供我讀書。有了這么堅強的后盾和勵志的鼓舞,我對考美院充滿信心。由于喜歡設計,我和一個最要好的同學協商,一起報考無錫輕工學院。
當時專業課考點設在南京,我和她從未出過遠門,內心是興奮渴望和恐懼擔憂并存,正好她母親要到南京出差,便把我們帶上了綠皮火車。怎奈我體質太差,上了火車就暈頭轉向,把在家吃的早飯吐得精光。進入南京站,暈頭暈腦下了火車上了公交車。公交車上人滿為患,全車的人擠在一起就像沙丁魚罐頭,雜亂無章。當售票員走近讓我們買票時,我把手伸進口袋,頓時大吃一驚,口袋里空空如也,錢包不翼而飛。我沖著她高喊,我錢包沒了,這車上肯定有小偷。售票員可能早已司空見慣,她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略過我向乘客挨個收乘車費。我急了,又沖司機喊了一嗓子,司機就像沒聽見似的。周圍乘客也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面無表情,仿佛我是空氣,和他們毫無關系。
同學和她媽讓我再好好找找,我把衣褲口袋和背包翻個遍,錢包就像長了腳一樣,殘忍絕情地離開了主人。我急的并不是錢,因為錢包里只有二十塊零錢,急的是為考試準備的照片和身份證都在里面。照片好辦,找家照相館就可拍加急,可身份證在外地怎么補辦。第二天我硬著頭皮走進考場,向準考官詳細說明情況,準考官倒是挺通情達理,他關照我,不要多想,先考試吧。
我一感動,人放松下來。專業課考得不錯,畫好的素描水粉鋪在地上,引得監考老師和其他考生紛紛圍觀。見到此狀,我心里別提有多美了,甚至都夢想在大學校園中散步吟詩,可回家一直等到放榜過期,卻還是榜上無名。我不甘心啊,趕緊跑到學校向老師咨詢,老師見到我,頭搖成撥浪鼓,你啊,你啊,真是個粗心的馬大哈,你看錯了考題,水粉畫的要求是畫玻璃瓶,而你畫的卻是玻璃杯,嚴重跑題,怎么可能過關。
木已成舟,我腸子悔青也沒用。父母安慰我別灰心,憑我的實力,明年再考,準定能考上。我搖搖頭,暗下決心,既然考不上,那就早點工作,也好為家里分擔經濟壓力。父親急了,學費的事不要你煩神,你只管復習高考就行。
現在想來,我當時一意孤行,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雖說不上大學,可用自學讀書彌補,但大學的校園生活和系統學習一片空白,對于搞文藝創作絕對是硬傷,這無疑成了我今生最大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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