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藥在懷中
文/張雯
小時候,每當我生病,母親便把我抱在懷里,她摟著我坐在燈光底下,輕輕搖晃著。窗外是長江水拍打岸石的聲音,混著遠處金山寺隱約的鐘聲。恍惚中只覺自己像一只輕飄飄的小船,在溫熱柔軟的波浪中浮沉。母親的氣息溫熱而芬芳,微帶清涼的薄荷藥香,我漸漸睡去。第二天清早醒來,高燒已然退盡,渾身輕松得竟如同從未病過一樣。
多年后,我也做了母親,前些日子,不知是工作太忙還是染上了什么病毒,空調冷氣裹挾著病氣悄然而至,我開始頭重腳輕,當天強撐不適參加了女兒班級的畢業典禮,但只有自己知道喉嚨如割裂般疼痛。回家一量體溫發現已經開始低燒了,首先想到的就是:隔離,要把孩子隔離開來,不能被我傳染了!隨即女兒背著書包由爸爸送到了爺爺家,女兒一臉樂呵呵的,毫不在意,倒是我,像是被剝去了心愛之物,心頭一陣緊抽。
女兒離開后,偌大的屋子仿佛成了空殼。我獨臥病榻,外面是臺風天氣,暴雨陣陣,家門口的體育會展中心內,當晚鎮江隊主場對戰南通隊,“蘇超”球迷的吶喊聲響徹云霄。屋內卻異常冷清。藥片吃下不少,體溫卻依舊居高不下,如同燒得通紅的鐵塊,身體滾燙,可心里卻冷得打戰。夜半,咳嗽聲驚醒了寂靜,我輾轉難眠,恍惚間似乎聽見女兒在床上翻身的聲音,再仔細一聽唯余窗外風掠過樹枝的嗚咽,空空蕩蕩。
終于熬到第四天清晨,我再也無法忍受,決意接回孩子。想念了好幾天的女兒一看到我,便如雀躍的小鳥般飛撲進我懷里。我連忙戴上厚厚口罩,將她摟住,如同摟住失而復得的珍寶。
夜里,孩子蜷在我身邊,我戴著口罩,用沙啞的嗓音給她講《白蛇傳》的故事。女兒小小的身體緊貼著我,暖意透過衣衫汩汩滲入我的肌膚,竟似一只小暖爐烘烤著。講著講著,孩子睡著了,呼吸勻凈,小手還無意識地抓著我的衣角。我閉目躺著,奇妙得很,方才如鉛塊般沉重的身體竟漸漸輕松下來。半夜伸手摸摸額頭,那如附骨之蛆般糾纏不退的熱度,居然如長江退潮一般消散了。人間至味,從來都是相依相偎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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