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永蘭

孫子放假在我這兒過暑假，夏天酷熱難耐，每次我們從外面回來，他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冰箱，拿出冷飲，然后手持冰涼的冷飲鉆進空調(diào)房休息。這套“神操作”，行云流水，是我小時候連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有時我跟他講我們那會兒吃冷飲的故事，他覺得我是在編故事，小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上世紀七十年代，我隨父母工作調(diào)動來到諫壁。父母所在單位露天作業(yè)多，夏季為給職工防暑降溫，單位會免費發(fā)放汽水、冰棒、酸梅湯、綠豆湯等福利。記得小時候放暑假，一天中我們翹首以盼的是單位發(fā)冷飲的下午三點。父親工作地醫(yī)務(wù)室離家屬區(qū)不遠，單位發(fā)冰棒時，爸爸自己舍不得吃，他用毛巾將冰棒包好放在鋁制飯盒中，烈日炎炎下，父親頭戴草帽一路小跑來為我們“投食”。

父親到家后，立即打開飯盒，我看到有一層白霧升起，爸爸一邊取出冰棒遞給我們，一邊說：“快點吃，要不化了。”這時，我看到父親摘下帽子，臉頰上汗珠正在往下淌，我忙遞上冰棒說：“爸爸你吃吧。”，爸爸說：“我不吃，我喜歡喝水。”說罷他順手拿起桌上的涼白開仰頭喝下，然后微笑地看著我們津津有味地吃著冰棒。

那個年代冷飲品種不多，但每一種都令我們回味無窮。放暑假期間，有時我們輪流來鎮(zhèn)江度假。我清楚地記得，每次來，我二舅舅會給我一張紅色票面的五角錢，讓我買冷飲。那時有奶油雪糕、綠豆冰棍、赤豆冰棒等，好像奶油雪糕五分一支，赤豆冰棒三分一支。然而最受歡迎的是赤豆冰棒。有一次我的運氣特好，幾個小伙伴一起買冰棒，我打開外面的包裝紙看到冰體上裹著密密麻麻的紅豆，多得像夜空里的繁星，數(shù)也數(shù)不清，當我放入嘴里吮吸時，引來了小伙伴羨慕的眼光，至今那眼神都是我抹不去的記憶。

歲月像一條靜靜流淌的河，帶走了童年的純正，卻沉淀下溫暖的回憶，當年盼著吃冷飲的我已長大成人。有一天，我和媽媽一起逛街，走過大西路一家冷飲店，看到新上市的冷飲，我請媽媽嘗嘗，媽媽推辭不要，說怕胃受涼，經(jīng)不住我的堅持，拗不過我的孝心，媽媽終于接過了那支裹著巧克力脆皮的大雪糕，小心翼翼咬了一口，脆皮碎裂的聲音清脆悅耳，媽媽臉上竟然露出了孩子般純粹而滿足的笑容。

父母步入晚年，年歲漸高后，為了父母能平安度過炎熱的夏季，弟弟每年都會買各種冷飲，將冰箱塞得滿滿當當。每次去看望，父母都會從冰箱里取出冷飲來讓我們挑選，我若婉拒，媽媽會執(zhí)意拿給我小時候喜愛的赤豆冰棒，嘴里喃喃說到，這是你小時候最愛吃的。而父母親因為身體畏寒，只能小心翼翼地分食一支，你抿一口，我吮一下，像兩個孩子般珍惜那點清涼。望著父母親布滿了皺紋的臉頰，我的眼眶驀地一熱，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輕輕觸碰了。